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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落日

日期: 2023/9/16 浏览: 3 来源: 学海网收集整理 作者: 薛嘉懿

(成都外国语学校 四川成都 610500)
  
   摘要:珍贵的雪花渐渐飘逝,漫天的黄沙层层袭来,地球的未来,人类的心河,难道终将走向干涸?
   关键词:雪国、烈日、风沙、生命、未来
  
   九月初,打开门就是黄沙漫天,阳光下扬起细碎均匀的尘土,刺眼而使人眩晕。滚烫的地面泛起阵阵浮动的波纹,没有云,没有鸟鸣,甚至连一点绿色的生命迹象都弥散在无边的热浪里。
   我牵着弟弟的手走过一个个破旧的橱窗,仔细避开地上的铁锈和碎玻璃,脚尖点地跃过数不清的垃圾堆。地上时有几株零星绿色杂草,引得他蹲下抚弄,我拨好他额上的乱发,不忍心打碎他美好的笑。
   黑色的门把手烫得像蒸汽机的锅炉,我拉着弟弟从门缝闪进去,身后留下的吱嘎作响的廉价金属。头顶电风扇咔嗒省不断,除了噪音和飞扬的灰尘以外以外并不能带来什么。我推开层叠的箱子和架子,在一堆板条箱的顶部找到了这本书。精装本,封面牛皮软化,铜版纸全彩印刷。我拂去表面的灰尘。
   《雪国诗集》....我一遍遍地默念,仿佛这四个字浸透着无穷的法力。然而这也只是一本书而已,我拍拍衣兜,知道我连零头都付不起。空气中弥散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我不愿久留,扯着弟弟要走。他却盯着我,显出一种绝望的好奇。
   “哥哥,雪是什么?”
   一瞬间,我没能控制住流泪。我盯着他汗珠晶莹的小脸蛋,他求知天真的眼神,却没有勇气开口,似乎这个问题承载了太多不属于它的重量,令人喘不过气。我别过脸小声说:“我不知道...”然而也许他并不在乎,回家的路上他很开心,向每一扇紧闭的门鞠躬问好。我有些迈不动步子。
   依旧是黄沙、烈日与高温,依旧是无边无涯的死寂,我闭上眼睛。
   我怎么知道呢?
   但雪究竟是什么?我曾可以给出数百个答案。北纬70度以北的村落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是无垠的洁白。我曾在松枝折断的声音中入睡,在针叶林深处的雪人头顶放置深棕色的松果,在早早到来的傍晚中,围坐在炉边听着木柴噼啪的爆响,父母从门外嘎吱嘎吱地踩着雪归来,雪车里装的是橘红色的温暖与无穷无尽的故事。还有广阔的冰原,无边无际,浩渺无涯的冰原,我不会忘记这一伟大的美学课堂,那时弟弟还未出生,陪伴我的是两只正值壮年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在无数个夕阳中晕染的黄昏,我们在冰面上不顾一切地奔跑呼喊,笑声充盈着天地之间的每一寸空间,仿佛某种难以捉摸的和声,将崇高而神圣的情感携入难以到达的高空。接着是那一轮深红的落日,忧伤而庄严地洒下纯净的光晖,将我的影子拉到无穷远的地平线处,我带着近乎朝圣的虔诚坐在地上,眼泪似乎要以一种超乎物质的形式蒸腾到空中,我把手举至空中,一切都是那样模糊而纯粹。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异常支离破碎的噩梦:10米高得工程车,响彻夜晚的电锯声,没日没夜的森林大火,焦黑的石油,海滩上的动物尸体....雪层如同冬季的外套一样越来越薄,接着就是高温与黄沙,在滚滚的烟尘中,小镇的居民,越来越少,朴素的情感变得一文不值,我们都变成了狂风中逃窜的飞鸟。
   然而,雪究竟是什么?从那以后我似乎再也无从知道。小镇历史上第一个没有雪的冬季,父母出海捕鱼,船却被巨浪拍得粉碎。那天下午天色很沉,灰黑的云似乎要将人压扁。邻居敲开我家的破门,我盯着他断掉的手臂的断口,他把袖子往下拉一拉,说:“我很抱歉..”我说:“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们都明白,这并不是谁的错。身后的床上,弟弟还在抗议般地啼哭,他的小拳头捶打着空气,在找爸爸妈妈。他才出生两个月。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知道,没有谁能再陪我看日出日落了。窗外的风沙依然在呼啸,穿过街边的皮卡车空壳发出高亢的哀鸣,脱落了一半的商店招牌不断击打着橱窗玻璃。我对着窗外大声叫喊,却灌了满嘴的沙。血红的太阳渐渐沉下去了,世界被染成黯淡的暮红。我多么希望太阳明天还能升起来。
   后来弟弟老是缠着我讲故事,我说:“你连雪都没有见过,你懂什么?”他就问:“雪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雪...是一个大玩具,就像你的橡皮鸭子。从前大家都可以玩,大家都很开心,但后来有人把它抢走了,许多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人真坏!”
   “是啊...也许吧...”
   后来我从那台老旧的电视中得知在许多遥远的大城市,人们在很大的房子里用水泥垒起假山,在上面培土种树,在开足马力的冷气中,他们铺出一条条长而弯曲的雪道。我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平,看着那些人在雪中嬉戏的笑容,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我的胸腔。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不公平。
   有时我去找那个书店老板说说话,小镇上早已不剩下几个人了,能有一个人面对面交谈,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在生锈的电风扇的咯吱声和无数的纸箱,灰尘、电线中间,我们总是重复着那几句可怜的话,彼此都知道对方将会怎样回答。
   “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哪还有什么将来?谁知道呢?从前人们总说‘明日阳光灿烂’可是终究...我是不会离开的...”
   “但我才十五岁....”
   “是这样吗?我七十五岁了,我看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的确,窗外的风沙一刻也不婷,肆虐的热浪拍打着门窗,其实十五与七十五,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究竟也没有谁在乎,甚至连我自己也不在乎。弟弟又在闹着听故事,我推开他的手说:
   “将来会有人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窗外已是黄昏,血红色的太阳很大,很圆,把一切的影子都投射到无穷远处的地平线,我逆着光望过去,广阔的原野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多么希望太阳明天还能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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