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湖心亭看雪》与《江雪》的孤独异义
相信读过《湖心亭看雪》的人,在脑海中不无例外的都会想起一首诗《江雪》。两者都讲得是在大雪漫天之后,作者一人独自活动在苍茫的世界之中,大家也不无例外地读出同样的一种感情——孤独,同时孤独,却又是两份不同的孤独。
柳宗元的《江雪》所塑造的是一种被迫的孤独,了解作者创作背景的都会知道,柳宗元在“永贞革新”失败后.连遭贬斥,贬至永州,精神困苦,方作此诗。“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人为渔翁精心创造了一个广袤无垠、万籁俱寂的艺术背景:远处峰峦耸立,万径纵横,然而山无鸟飞,径无人踪。往日沸腾喧闹,归于死寂。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千山,遮蔽了万径。鸟不飞,人不行。诗人用这铺天盖地的冰雪制造了一个白皑皑,冷清清的世界。而这幅背景强有力地衬托着渔翁孤独单薄的身影,刻画了一个永恒的孤独静止形象。在这个毫无生气和生息的清冷的雪世界中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形成了一个绝对孤独的点,孤独中又蕴含着睨视一切的清傲。同时蓑笠翁的形象作为诗人的映射,展现了柳宗元兀傲脱俗个人的形象,雪的世界也映射了柳宗元的心里世界,一尘不染而清寒。诗中江水似乎寓意着诗人的个人生活环境,而作为个体的孤舟明显象征着诗人孤独的特质,诗人只能在清冷的江水中飘荡、期待,作为政途失意人,柳宗元知道自己的期待是无意义的,所以诗人也用了“钓雪”来形容自己的作为,显现出诗人独特的孤独与冷傲。诗人的孤独是一种由于政治上的因素,被贬而造就的一种精神世界之孤独,没有志同道合的人而独。
而张岱在《湖心亭看雪》所呈现的是一种,作者的独自出走而引发的独。崇祯五年十二月,作者在西湖经历三天大雪后,人声鸟声俱绝之时,于日更定即天刚蒙蒙亮,便拥毳衣炉火,驾一小舟,“独往湖心亭看雪”大雪三日,已是人声鸟声俱绝,更加之天刚蒙蒙亮,遇到人的可能性更微。可以想象,作者此时出发是否也存了分“不欲人见,更不欲见人”的心思呢?驾一叶扁舟,见到了一幅“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之境。文即如画,用白描而点睛之笔,使岑寂的平面上有几眼醒目的静物,几眼极微但生气毕显的动处,将静阔衬得更加静阔,而又为清冷增添了丝许活力,宛如中国画中的写意山水,寥寥几笔,由远而近,轻重有致,或泼墨或点染地写意出来,“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雪在其中似有还无,似无还有,白色苍渺之景,却借影而得神,寥寥数笔,有酣畅淋漓之味,也引出秀影浮动的灵气。人与自然共同构成富有意境的艺术画面,悠远脱俗是这幅画的精神,也是作者所推崇的人格品质,这就是人与自然在精神上的统一与和谐。给人一种视觉美的享受的同时,不禁也要感谓“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生出来些遗世独立的清高和孤傲之感。在行文中我们会发现作者孤独之不孤,有舟子相伴,但因舟子对“相公”的行为始终不理解,同行却不同心,故而精神依然寂寞着,谓之孤。
柳宗元之孤与张岱之孤的结果是如何的呢?江雪成为了千古经典的描摹的素材,画面永远定格在“千山、白雪、万径、孤舟、簑翁”这,绽放千年的永恒的孤独,“微斯人也,我谁与归”的沉重的叹息。张岱大抵是幸运的,于不可能遇人之时,却也能不期而遇 。一句‘湖上焉得更有此人!”说出了客的大喜,也未尝不见得是余之大喜。;作者也因这异外的惊喜才“强饮三大白”。一个“强”字,传达出作者的兴致之高。本来不会喝酒,但因这意外的相逢又不可不喝,似乎也能透露出点双方真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末句的“问其姓氏”。可作者在此并未写出他们的“姓氏”,只一句“是金陵人,客此”,表面上看是答非所问,却也包含了作者的丰富的情感内容,在意外相逢的惊喜、“酒逢知已千杯少”的欢娱过后,才知他们是他乡游子,与余之处境甚相似,一种知己之感,油然而生,虽接下来所面临的现实将是各奔西东。今生今世也许相会无期,但于张岱来说,孤者已不孤矣。
柳宗元所描绘的冰雪世界过于孤独,过于冷清,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也许是诗人借山水来寄托自己清高孤傲的情感,抒发自己在政治上失意的郁闷苦恼。张岱的冰封世界是洁净得一尘不染的,一种文人的清远孤傲之感也便能渗在其中。同样的景,两样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