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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情”、“感”构建的审美认识

日期: 2005-8-11 18:58:32 浏览: 218 来源: 学海网收集整理 作者: 新昌县西岭职业中学 曹胜芳

摘 要 《长生殿》是学术界纷争不已的话题。若对其文本中潜伏着的情爱意蕴和由此呈现出来的多“感”特质进行分析,跳出作者与作品的传统圈子,便可领略其人物性格、美学意蕴、话语张力所折射出的独特艺术魅力。
关键词 情 感 男人 女人 话语 文本

《长生殿》上下二十五出的均匀结构似乎符合平衡力学原理,然而,根据宗白华“波动”①美学的认识方法,《长生殿》的流程并不是平衡均匀的简单统一,而是犹如一曲结构匀称的交响曲,其节奏时而缓慢,时而微波不惊,时而波澜起伏,时而惊涛骇浪,在情节的流淌中,不同的流程呈现出不同的意蕴。
在《长生殿》丰富的意蕴中,有两条主要的脊柱建构着整个作品大厦,这里姑且称之为“情”与“感”。
为什么称之为“情”与“感”呢?这是由文本本身独特的话语结构所决定的。
一、“情”的内涵和外延
莱辛在《汉堡剧评》中说:“王公和英雄的名字,可以给戏剧带来危害,但同时如果写他们的爱情,也会带来无聊。如果我们对国王的爱情产生了同情,那是因为我们把他们当作了人,而不是当作了国王的缘故。”借着莱辛的这段话,这里无意介入40余年来②文艺界、史学界、学术界对《长生殿》诸多问题争端纷乱的纠葛中,只想以稍显清新的感觉,从“人”的角度去探讨一下《长生殿》本文所负载着的深刻内涵和意蕴。
(一) 杨玉环的爱情是一条情感的河,具有无限的内蕴
1、只是一个女人。杨玉环正式注册于佳丽云集的后宫时,李隆基从“开元盛世”的年壮有为的君王逐渐步入到了头昏体衰的老年阶段,整整六十一岁了,此时的她还只是一位二十七岁的风姿绰约的艳丽少妇,面对这位耄耋老者,杨玉环的心是怎么想的,史学没有详细记载,但面临一个男人与三千红粉佳丽的对照体系,杨玉环意识到了自身生存的恶劣处境,她很清楚这样一个数学命题:在后宫这个复杂的方程式里,李隆基是有且仅有的一个答案,是她没有选择的选择。那么怎样才能使李隆基成为自己唯一的“完形填空”,这才是杨玉环面临的现实问题。当然,作为一个女人,杨玉环所拥有的基本条件乃是她的国色天香、温柔娇媚、才情风姿,这些是她情感支出的基本库存。在强烈的“惟愿取恩情美丽,地久天长”和“把良夜欢情细讲”③(见“定情” )的生命本能意识的驱动下,由此而来的对安全感、归属感和幸福的渴望与追寻必定会成为她作为一个女人生活的全部理想,于是,雍容华贵的杨玉环便不由自主地定位在一个普通女人的基调上,其美丽、温柔、聪明、勇敢、善良、乃至嫉妒、娇宠等女人的气质便成为了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基本的底色。
2、是一个不平常的女人。有“贵妃”的头衔,杨玉环便已鹤立鸡群。但“贵妃”之外还有“梅妃”,三宫六院,“妃”的尊贵也只是个相对的概念,在这个“妃女”群集的特定环境中,杨玉环必须使出非凡的手段方能抓到些许幸福的稻草。凭借其“贵妃”头衔和美丽娇媚,杨玉环终于承受了龙幸。然而,更多的忧虑便接踵而至,在“密誓”中她担心“君心不可托”,“怕日久恩疏,不免白头叹”,于是,感伤与恐惧,幸福与欢乐,沿着矛盾的轨迹交织而来,因为她清醒的认识到,虽“一个独占三千宠”,“宠深尤恐宠先衰”,这样,争宠便成为了杨玉环宫廷生活的主要内容。梅妃是位可爱的女子,但在贵妃眼中无异于一颗障眼的钉子,一开始杨玉环就以眼里容不得沙子之势逼李隆基把梅妃迁置东楼,接着,针对梅妃的“惊鸿舞”,杨玉环以其绝代佳人的色艺创作了风情万种的“霓裳羽衣曲”,力求在才、色、艺上盖倒梅妃,明白无误地向李隆基昭示:我是你唯一的爱。因此,在十八出的“夜愁”中,杨玉环以一个女人的无奈诉告梅妃:“江采(梅妃),江采非是我容不得你,只怕我容了你,你就容不得我。”一个活脱脱争风吃醋、誓不两容的女人形象跃然纸上,这不是简单一二句心狠毒辣的评语就能包容得了的。
作为一个女人,杨玉环的幸福建筑在紧张和不安中,身处矛盾困境中的她,为了极力讨好李隆基,把同样美丽娇媚的妹妹虢国夫人也介绍给了李隆基认识,当然,这无异于作茧自缚、引狼入室,虢国夫人的到来,惊起了无限情感的波涛,这使得杨玉环又惊又怕,又悔又恨,真是耗尽了脑子,费劲了周折,方才转危为安,然而却是惊魂未定。
3、更是一个追求爱情的女人。象其她女人一样,杨玉环对爱情有着无限美好的渴望,虽然她毫无选择,但面对一个人中之王的李隆基而日久生情是毫不奇怪的,况且,李隆基作为男人,其至高无上的君权,其才艺俱佳的修养,其万人仰慕的风姿,都是让所有女人眩目而动心的内外在情感条件,这些都是杨玉环后来爱上李隆基的现实基础,由此,李杨的情爱结构因置于君权的范围而更显其独特而传统的魅力。
4、并且是一个情深意长的女人。杨玉环与李隆基的爱情发展到“埋玉”一出,已达到了全剧的高潮。在这场生与死无可选择的考验杨玉环展现了一个不凡女子不凡的表现,在军士们“不杀贵妃,死不扈驾”的生死两难中,贵妃的三次求死场面,足以感鬼神,惊天地,“昭白日,垂青史”④。如果不是一个女子对男人真挚的爱屋及乌的超越生死的至高无上的爱情,怎能在花容月貌的年华做到“痛察察一条白练香喉锁”,(见“冥定” ),留得后人千古说呢?文本中“情而已”三个字,真是精辟而又准确地切中了杨玉环的动人品质。
因此,杨玉环的情爱犹如一条粼粼波动的河流,生生不息,意蕴无穷。
(二) 李隆基的情爱意蕴是一个“二律背反”的母题
1、只是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内有六院三千红粉的缠绵,手上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肩上有天下社稷的重任,这是李隆基社会角色的历史定位。而作为一个本色男人,李隆基也具有普遍人的七情六欲,《长生殿》在这一点上可谓曲尽其笔。
在杨玉环之前,作为一个得天独厚的男人与无数女人的肉体行为是否具有超本我的意识,我们在文本中无以得知,至少在六十一岁前,他还没有享受到作为一个男人所需要的情感满足,这一点似乎并不受到怀疑。因此,从男人的角度去定位,需要或渴望爱情得引诱或召唤成为李隆基本我的潜在需要。
2、而且是一个不平常的男人。李隆基的不平常在于他作为一个视女人如囊物的皇帝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了爱情的旋涡,并尽情地在爱情的河流里恣意而游,快心称意,自得其乐,达到了忘我之境,这不能不说是人类君王史上的一个奇迹,一道风景。
在一个绝对男权话语的世界里,李隆基作为一个皇帝,左右都是佳丽,即可享受贵妃的温柔,又可暗恋虢国夫人的香体,也可温存梅妃的风韵,杨玉环明争暗斗的情爱急流中,李隆基不由自主地心向玉环,即使寻欢于虢国夫人,同时也堕入了“不端惹起闲烦恼,有话将谁告,此情已白费支持”的苦闷中,即使体贴着梅妃的妩媚,也是“图得半夜欢娱,反受十分烦恼”,其实,李隆基正是陷入了肉体享受与情感需要不能和谐的困顿中。人的一个重要方面,除了散泄本能的积蓄外,还要有“有语将谁告”的心电交流,而虢国夫人、梅妃是根本不能满足李隆基的需要的,因此,在这种本性男人朝三暮四中呈现出来的相思、苦恼与悔恨,正如一个荒野跋涉的旅者在疲惫和饥渴中期望寻找安宁与温藉一样,是最真切的情怀,那安宁的归属便是杨玉环温暖的感情怀抱。
3、更是一个无奈的男人。欢情与失意是一个“二律背反”的矛盾体,李隆基的情爱意蕴是个“二律背反”的母题,具体的含义是:一个“爱而不能得其所爱,又不能忘其所爱”的悲剧。
爱:千古以来,李杨爱情表白的模式成为后人追忆、歌颂、评点和效仿的理想模式。在“密誓”中我们看到这样一对超越了年龄、时空甚至生命本体的恋人,在双星之下,香肩斜依,悄语低言,在牵手之间,发出了这样的誓言:“愿世世生生,其为夫妇,永不分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尽期。”这是足以让牛郎织女羡煞,文君相如难比,莺莺张生逊色,宝玉黛玉暗泣的场面。所以,李杨的爱有如“落霞孤雁”,“秋水长天”般美丽而永恒。
其次是爱而不能得其所爱;也许世上的爱情没有比李杨的爱情既甜蜜如斯而又惨寂如斯的了。
作为一个男人,而且是至高无上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那心如刀绞的感觉可想而知。
在“埋玉”中,李隆基虽是“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可面临社稷江山与至爱女人的两难境地,历史让李隆基作出了尴尬而又不能不说是明智的选择,杨玉环随着这种选择的确定最终只能命陨黄沙。这爱而不能得其所爱的两难成为了李隆基情爱意蕴中“二律背反”的前提。
再次是不能忘其所爱;“痛察察一条白练香喉锁”(“冥追”),杨玉环终于化着一缕香烟而去,李隆基的江山苟延残喘了下来,可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良心便永远戴上了一面愧疚的沉重枷锁,倍受痛苦的煎熬。而“密誓”中的“永不相离”、“比翼鸟”、“连理枝”与“闻铃”中的“独在人间”、“空山寂”、“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李隆基情感意蕴的矛盾体。
现在,再回头去看看李杨爱情的流态,可以说,它超出了白居易《长恨歌》“恨”字的沉重与郁闷;白朴《梧桐雨》“雨”字的阴悔与苦涩;王伯成《诸宫调••天宝遗事》“遗”字的杂乱与虚幻。《长生殿》一个“生”字不仅仅是月宫重,圆表象的生,更深刻的确良应该是其“生生不息”的美学意义和其对生命情感的价值取向。
二、“感”的史学和美学意蕴
“感”,这里定义为“本文情节流动过程中呈现的诸多意蕴。”这与一般人认为的主题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又与主题的限定性含义有所不同,“感”的呈现性更多一些。下面试着从三个方面去体味《长生殿》本文的“美感”特质。
(一)历史的兴亡感。在特定的背景中生产出来的文本,讲述历史的事故世态,吟
歌天上人间的情爱,鞭挞地上人世的丑恶,无疑会呈现无尽的沧桑于读者面前。帝王将相纵情声色必然导致天下大乱,而刻意追求所谓“比翼”“连理”,也必然酿成翼折根毁的悲剧。李隆基从醉生梦死走向心理自觉的忏悔,更让人对历史的无奈生出几番唏嘘。在这番哀伤的感触中,洪便让郭子仪、雷海青、郭从瑾、李龟年、杨国忠、安禄山这些特定的历史人物一个个回到文本的历史时空中,去感应历史的呼声,触摸时代的脉搏,在历史的兴亡中呈现出历史的沧桑。
(二)时代的失落感。“文为时而作”,从社会的大背景看《长生殿》不可能仅是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纵观《长生殿》我们不难发现,李隆基晚年在三个场合有三次抉择,第一次是“占了情场,驰了朝纲”,第二次是马嵬之变,爱妃生死两茫茫,第三次是“抛却凡间梦,潇洒到天宫”。第一次就让他陷入了人生两难的境地,第二次选择比第一次更无奈,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次人生炼狱般的痛苦。
从历史和文本看,李隆基的第一次抉择在无意有意中使国家陷入危难之中,在江山美人之间,爱了美人误了江山,这虽不仅仅是一个“妲己纣王”意象的简单呈现,但李隆基与昏愦暴戾的纣王一样,成为祸国殃民的“原型”却是相似的,第二次选择,客观上起到保存国家、稳定军心的作用,这一点文本中似乎更多地从人生命运的两难处境中去同情李隆基的痛苦,从而作出了对人生具有劝渝意义的判断,超出了史学的范畴。那么,文本中那种沉甸甸的失落感又在哪里呢?恐怕作者把它寄寓在李隆基的第三次选择上。
在两难中,作者在同情李杨爱情的同时感到了一种空前的迷惘,这种迷惘究竟发生于何处,洪自己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在文本的流蕴中似乎有一种欧也妮母亲似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幸福在天上”。因此,洪被迫来一次艺术虚构,用超脱现实的意识去拯救陷入两难痛苦永远也无法自拔的李杨,但这种选择是不是真的超脱洪在(《长生殿》自序)中说:“请缘总归虚幻”,这“虚幻”二字说明他的心中的超脱不但是一种历史悲伤的失落、历史的无奈;也是一种矛盾的心态,一种超现实的无奈;同时更是一种别无选择的选择,在李杨陷入两难之时,作者本身也陷入了两难的困境,使得一部“长生殿”在“贝亚特丽齐”的美学意象中,笼罩着浓郁的悲剧氛围,让后人感觉到在一种情感的失落中,历史都呈现出许多迷惘与憔悴。
(三)话语的张力感。恩格斯说:“对于王公本身,结婚乃是一种政治行为,是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一种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庭的利益,而不是个人的意愿,在这种条件下,关于婚姻问题的最后决定权怎能属于爱情呢?”⑤
当然,李杨爱情的流程与恩格斯的话语有些出入,但从本质上看,李杨爱情也包裹在政治行为中,从历史上看,封建社会的裙带关系,与国家政权的“进行式”是紧密相联的,杨玉环一入宫门,小舅子杨国忠就入朝掌权,这权的根基难道不是“内恃贵妃之宠”吗?故古人讽喻为“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家人七品官”。
这一点便造成了杨玉环心境的失意,从“情悔”中哭泣就可听出:“皇天!念杨玉环啊,重重罪孽,折罚来遭祸横”,那么女人的这一哭泣从此便是否佐证了从褒姒、妲己以来的“女人祸水”观呢?其实杨玉环的死并不是因为她该死,而是在男权话语情景中,女性生命本体归属于这种语境,在极端的历史背景下,缺失政治言语的女人,便成了男人政治祭坛的牺牲品。
杨玉环作为一柔媚女子偏食海南荔枝,这与当今女子喜好话梅没有两样性质,而因为吃荔枝导致了人伤马死,劳民伤财的后果,在杜牧“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导引下,贵妃因此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树上,其实换一个角度去看,身为贵妃,想吃几颗新鲜荔枝本无可厚非,至于跑死了多少马,踏坏了多少禾苗,踩出了多少人的脑浆,应该从更深层的背景中去分析,杨玉环虽身为妃子,但她也只是一个被置于极端男权之下的一个不同一般的女子而已,操作这一切的是一部男权机器,由一个女子去承揽政治背景中的历史责任似乎还未脱离“女人祸水”的窠臼。
同时,作者极力写李杨的恩爱时,也写出了宫女的忧愁,在“窥浴”中,一方面是李隆基享受杨玉环的通体温柔,一方面是宫女的哀怨低诉,很多人把宫女之怨与李杨之恋看成一个对照性讽喻。但如果退一步想,试问,没有李杨的爱情,这必定会有宫女的幸福吗?在历史的时空里可不能照抄“亏了我一对,幸福千万人”的概念的,这不是一个确定的背反命题,不要简单认为有了宫女的痛苦,就该扼杀李杨的幸福感觉,在情爱领域是很难有“大锅饭”吃的。若要找个造成这种背违人道惨境的确切原因,也只能从极端的男权中心的语境中去寻找。几千年来的所有政治的、历史的、文化的、经济的、伦理的话语表现形态都归属于这个语境。
因此,失宠与得宠的矛盾,江山与美人的两难,生与死的困惑,红颜祸水的视界分野等等皆是《长生殿》本文给我们留下的话语空间,也许正是这种话语空间所能呈现的审美意象,才使得《长生殿》在这种话语的张力感中显示出无限的经久不衰的文本魅力。
参考文献:
①宗白华:《美学散步》第122页。
②文学史上的几次讨论:1954年山东大学;1961年北京大学;1987年中山大学。
③《长生殿》原文,均出自《中国十大古典悲剧集》(下),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
④见《长生殿》“传概”。
⑤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四),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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