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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随想

日期: 2021/2/25 浏览: 0 来源: 学海网收集整理 作者: 成都外国语学校 刘依晗 四川成都 225300

我从来不曾体会过那样的感受,那种强烈地、冲撞着胸腔的澎湃力量。
   直到我抵达她的脚下——莫高窟。
   (一)
   塞北,漫漫黄沙苍茫戈壁 ,一路车辙,少有人烟。酷暑、严寒、朔风、烈日……可是,没有什么能挡住一个个朝圣者的步履锵铿。
   走进敦煌,便如同交换了时空;石窟之间,一眼万年。
   曾记否?前秦建元二年,那位唤作乐樽的和尚,趟过柴达木河,翻过嘉裕关,饮尽葫芦里最后一滴水,磨破草鞋的最后一根茎带,到达神秘的三危山畔——那个黄昏,他目睹一簇奇异的半球状光芒从三危山顶冉冉升起——佛光终于眷顾这个坚韧的灵魂!从此,乐樽停下他云游寻缘的脚步;从此,莫高窟崖壁上响起第一束叮叮当当的敲凿声,岩壁上有了第一个洞窟,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曾记否?甘州元代画师史小玉,在公元1357年抵达敦煌。他随僧侣进入莫高窟内,霎时间被这样或倚或躺或立或坐的绝美人像征服。这个已经享誉四方的天才画手,在莫高窟内观摩了整整三十年,研了整整三十年的墨与颜料,终于征得僧侣准许,在第三窟的西壁上,落下了那幅名扬四海的千手观音。
   曾记否?1941年,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半百老人领着家人来到莫高窟前,他是张大千。当时有敦煌,没有平整的行道,没有水源,而这位身体抱恙的老人硬是住下了两年零七个月,每日潜入闷热逼仄的洞窟临摹壁画,无数次亲自加固修复。他把飞天的线条与微笑带向整个中原。
   还记得,北京的一个胡同里,以罗振玉为首的中国学者们全力以赴地抄写着伯希和带走的敦煌文物上的文字;还记得,四十六年前那个叫作樊锦诗的上海姑娘来莫高窟实习,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辈子。她与丈夫彭金章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敦煌文物保护与石窟艺术的发掘。
   人们说,她是敦煌的女儿。
   没有人要求,他们却自然而然地承受下这一切,用书生羸弱的肩膀负起一挑文明的重担。他们以海洋般的无私爱着这个不起眼的、夕阳下的小山包,无所谓劳苦,无所谓自我,无所谓最珍贵的年华。
   “敦,大也,煌,盛也。”大美敦煌莫高,是由千千万万个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不同期愿的痴心苦旅人串联起来的磅礴生命线,是因多少人心中无法割舍的使命感而铺呈起来的奇迹大观。
   成就莫高窟的,是中华民族最高挺而巍巍的脊梁!
   (二)
   沿着曾经的丝绸之路从西向东,马不停蹄地赶,仿佛怕它什么时候会忽地消失了。真正来到莫高窟脚下,却又不敢靠近了。
   檐牙高啄的九层楼,大红,是这里唯一惹眼的颜色。天是淡蓝近白,地是淡黄近白,都是淡淡的,好像不曾有过纷争般的宁静。挤在前呼后拥的游客中间向窟口挪去,靠得越近,心就越慌,像是有一股巨大的风在头顶上直钻下来,压着你。开始怕是不是忘记北凉和北魏的壁画特点,怕会不会分不清泥塑里的阿难和伽叶,在怕到底该使哪条腿跨进门槛,怕一不留神就冲撞了哪位神仙……
   终于磕绊着走到窟里面,你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有些惊惧地看向你身后。你转身抬头,待你看清,你几乎不会言动了——这哪里是什么汉唐遗风:惨白的泥雕,惨白的墙壁,脑中也是一片惨白。那些怪异的白色人像,诡异的着装,狰狞的脸颜,凶神似的僵直在泥台上。你听着引导员抱歉地解释这些均是清代重修,眼前晃动着“王道士”们的刷把和铁锤——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被惨淡的白漆抹去——你的心好痛!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参考文献上那丰富绝美的壁画,在这些被永远抹杀的泥塑面前竟只算绿叶而已。看似敦煌文物幸存颇多,但比起无法挽回的,竟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可莫高啊,她千年的尊严与使命让她不愿令任何一个来到她脚下的人失望地离开。十个朝代,735窟,除去那些遭到破坏的笔触,她的每一寸每一厘都是美的,那无以伦比的灵动和美丽就在那飘飞的衣带里、在那纤毫毕现的褶皱里,在那流淌了千年的眼波里……
   她想要你留下。
   冯骥才先生说:“如果你静下心来,一定能从莫高窟五彩缤纷的窟壁上,听到历史留下的雄浑凝重的回响。它一定是人类的敦煌。它必定是永远的敦煌。”于是每一个洞窟,每一樽泥塑,每一方壁画,每一块镂花青砖,甚至每一丝略带潮意的空气都在吸引你,都让我的目光无法离开她——从一个个藻井,我看到先人们飞天的梦想,那是敦煌最生动的象征,瑰丽而多姿;从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经变画故事中,我体悟到佛法无边的森严和庄重;从一个个精妙绝伦的斗拱柱坊间,我感受到古人的匠心独具和高超技艺……当你站在洞窟里,你也就成了莫高窟的一部分,你就是过往千年的一部分。
   你不由得觉得自己,也变得莫测高深了。
   在这艺术的殿堂里,每一个笔触都很亲切,每一个故事都很善良。置身于此,每个人感受到周围是一卷卷烂漫的漩涡,突然强劲又突然飘零,有时趋疾有时趋缓,变化无穷风云诡谲。那些美丽丰瘐的面庞浮现于十六国时期,明朗于北魏周朝,再从繁盛昌隆的隋唐走来,终在明清的衰微中沉沦,这些历史的变奏到底潜藏着多少玄机,我无从得知。只是这些一千年来无数次被遗忘被摧毁而从来不曾消沉放弃过的生命,让我们血脉喷张,立精图治!
   这便是莫高窟的使命。即便她不完整,即便她会受伤亦会老去,也要把余下的所有美好奉献,也要守望这一望无际的黄土地,把幸福与微笑散播给她最爱的人民——飞天的后人。
   她注定要感动无数的人。
   (三)
   “任何像样的宗教在创始之时总有一种清澈的悲剧意识,而在发展的过程中又都因为民族的问题而历尽沧桑。”莫高窟,即使在最鼎盛最辉煌的时候都带着隐痛,可这是那种令无数人怜惜向往的痛,而这种伤痛藉由宗教抚慰。
   莫高与佛教文化不可分割,佛法亦是信仰。不杀不盗,不妄语不恶口,不淫不贪不欺诈,是莫高教与我辈的,最浅显亦最难做到的金篇,字字珠玑。这些道义佛理混合在所有的经卷玉章中,也构成了中华文脉的一部分,伴随着莫高窟九层楼的铁马叮当,浸润在世世代代中国人的血液里,形成风骨气韵,挥洒千年。
   莫高是黄土高原上的一处千年穴位。携着佛法大观的莫高,也带来了无数需要我们承担的使命。她用辉煌而遍布伤痛的历史,告诉我们要清醒地追求真正的自我与民族的自强不息,砥砺奋进,不忘初心。
   回望来路,也许正是由于在敦煌面前,人显得太渺小了,太短暂了,所以才会有人不顾一切,用整个生命去守护这庞然大物,守护着比生命更为重要的意义。
   残阳如血,那些英雄的背影已然远去。而生于文化与民族复兴的大时代,我们亦不再是幼稚的孩童。守护与重振我们的文明,是当代青年责无旁贷的大使命;这个时代也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舞台。
   风沙过尽,我看到我所热爱的敦煌莫高千百年来“望断天涯路”的等待,也看到无数的朝圣者们“寻他千百度”的期冀与展望。愿我们,在漫漫上下而求索之后,在无数的追问与寻觅之后,仍然是 “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的锐意青年,坚持内心的方向,勇敢地守护着我们自己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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